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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雨夜断

新港市的秋雨,总是下得缠绵又冰冷,像永远拧不干的灰色抹布,一遍遍擦拭着顾宅巨大的落地窗。窗内,灯火通明,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
沈念初垂着眼,指尖在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上快速滑动,将一份份冗长的财务报表和项目企划案分类整理好。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,和她自己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。这里是顾宅的书房,也是她丈夫顾砚深处理庞大商业帝国的核心堡垒,一个极致奢华也极致冰冷的空间。

她的“丈夫”。

这个词在心里滚过,带着一丝自嘲的涩意。两年了,她依旧不习惯这个称呼,更不习惯这段由一纸冰冷契约开始的婚姻。她是沈念初,但在顾砚深的世界里,她更重要的身份,恐怕是“苏晚的替代品”——那个烙印在他心尖上,却早已香消玉殒的白月光。

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。沈念初立刻收敛心神,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。不用回头,她也知道是谁。

顾砚深。

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,像一只优雅而危险的猎豹,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。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,投下一片阴影,恰好将她圈在书桌与他之间。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瞬间侵占了她周围的空气,强势,不容拒绝。

他没有说话。他无法说话。

沈念初熟练地将平板电脑转向他,屏幕上显示着整理好的文档目录,以及一行她预设好的文字:【顾总,今天的会议资料已按优先级整理完毕。A类三项需您重点审阅,涉及城东地块竞标。B类七项为常规汇报。】

顾砚深的视线在屏幕上快速扫过。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,下颌绷紧,薄唇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。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,专注时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。他抬起手。

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,骨节分明,修长有力,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。此刻,这双手在空气中划出简洁、精准、不容置疑的轨迹——那是属于他的语言。

沈念初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手指的每一次屈伸、翻转、停顿。她早已练就了快速解读他手语的本领,这几乎成了她在这段婚姻里赖以生存的技能。

【竞标分析,风险评估部分,数据来源标注不清。重查。】他的手势干净利落,带着惯常的命令式口吻。

【明白。】沈念初立刻在平板上调出那份文件,手指飞快地敲击备注。

【下午三点,约见瑞丰李总。地点改到云顶会所。】他的手势幅度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。

【是,我立刻安排。】她在日程表上更新。

【晚上,】顾砚深的手势微微一顿,目光似乎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停留了半秒,【不必等我。】

最后一个手势落下,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。沈念初的手指悬在平板屏幕上方,指尖冰凉。不必等他。这是常态。他总有无数的重要应酬、深夜会议,或者,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到这个有她在的空间。苏晚的祭日快到了,他的心,大概早就飞到了那个长眠于地下的女人身边。

【好的。】她最终在平板上敲下这两个字,指尖有些僵硬。

顾砚深似乎没再看她,转身走向宽大的红木书桌后。他坐下,打开电脑,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。世界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寂静,只剩下他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,以及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。

沈念初默默退到书房角落的沙发坐下,像一个尽职的影子。她看着那个沉浸在数据与决策中的男人,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,也放大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。读唇术赋予他洞悉人心的能力,手语是他掌控世界的权杖,而沉默,则成了他隔绝一切情感、保护自己最坚硬的盔甲。这盔甲,将她,他的法定妻子,也彻底隔绝在外。

两年了,她试图靠近,试图温暖这块坚冰,得到的只有更深的冷漠和无声的驱逐。她的存在,似乎只是为了证明他无法拥有苏晚,而她,永远无法取代苏晚。疲惫感如同窗外的阴雨,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四肢百骸,冰冷刺骨。

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。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,雨势似乎更大了,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顾砚深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,抬手揉了揉眉心,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。他站起身,没有看角落里的沈念初,径直走向书房另一侧的一扇紧闭的橡木门。那是他的私人小书房,一个连日常打扫的佣人都禁止进入的禁区。沈念初知道,那里面存放着所有关于苏晚的东西。

她的心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。

顾砚深推开门,走了进去,门在他身后虚掩着,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。沈念初鬼使神差地抬起头,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条缝隙。

昏黄柔和的灯光从门缝里流泻出来,与外面书房的冷白光截然不同。透过缝隙,她看到了顾砚深高大的背影。他站在一个玻璃陈列柜前,柜子里,一条淡紫色的真丝围巾被小心翼翼地摆放着,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那是苏晚的遗物。

沈念初的呼吸停滞了。

她看到顾砚深伸出手,指尖极其轻柔地、近乎虔诚地,隔着冰冷的玻璃,抚摸着那条围巾的轮廓。然后,他放下了手,双臂垂在身侧。他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,卸下了平日所有的冷硬和防备。

接着,他的手抬了起来。

不是对着平板电脑下达指令时那种公事公办的利落,也不是对着她时的冷漠疏离。那是一种沈念初从未见过的、极其缓慢、极其温柔、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手势。

他的手指在空中轻柔地划动,如同在抚摸最珍贵的丝绸,又如同一支无声的笔,在描绘一幅早已刻入骨髓的容颜。他的侧脸线条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,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眸里,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、刻骨的思念,以及一种让沈念初心脏骤停的……深情。

他在用手语对苏晚“说话”。

沈念初看不懂他具体在“说”什么。那些手势太私密,太个人化,或许只有他和逝去的苏晚才懂。但那份汹涌的情感,那份深入骨髓的痛楚与温柔,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,透过那条窄窄的门缝,狠狠地、精准地刺穿了沈念初的心脏!

原来,他不是没有感情。

原来,他也会如此温柔。

原来,他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,只为一个叫苏晚的女人保留。

而她沈念初,这个活生生的、在他身边待了两年的妻子,不过是个可悲的、拙劣的影子!一个永远无法走进他心门的替代品!一个连他无声的悲伤和思念都不配分享的局外人!

巨大的痛苦瞬间淹没了她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用力揉捏,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,冰冷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。她死死咬住下唇,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,才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呜咽。

够了。真的够了。

这两年小心翼翼的讨好,试图捂热一颗石头的愚蠢努力,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成齑粉。她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!守着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,扮演着一个永远不被正眼看待的替身,连分享他悲伤的资格都没有!

最后一丝留恋和期盼,在那扇门缝里流淌出的、无声却震耳欲聋的深情告白中,彻底熄灭。

沈念初猛地站起身,动作快得带倒了沙发边的一个水晶烟灰缸。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门内,顾砚深的手势骤然停止。他倏地转过身,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门口,瞬间锁定了沈念初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盛满破碎与绝望的眼睛。

沈念初没有看他。她甚至没有去捡地上的碎片。她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脊背,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战士,一步一步,僵硬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向书桌。

顾砚深的眉头紧紧蹙起,薄唇抿得更紧。他快步走出小书房,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沈念初。他抬手,手势带着明显的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:【怎么回事?】

沈念初避开了他的目光,也避开了他的手语。她径直走到书桌前,拿起一支笔,在一张空白的A4纸上,用尽全身力气写下几个字,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:

“顾砚深,我们离婚。”

字迹潦草,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
写完,她将笔重重拍在纸上,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。然后,她不再看身后男人瞬间剧变的脸色和那双骤然收缩、翻涌起惊涛骇浪的眼眸,转身,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书房,冲进了外面滂沱的雨夜之中。

冷雨如同密集的冰针,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、脸颊和单薄的衣衫。寒意刺骨,却比不上她心口那片早已冻结的荒芜。她发动了那辆属于“顾太太”的黑色跑车,引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,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,箭一般地冲出了顾家那扇象征着财富与禁锢的巨大铁门。

后视镜里,顾宅辉煌的灯火在雨幕中迅速模糊、缩小,最终变成一片遥远而冰冷的光晕。沈念初的视线也早已模糊一片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她只知道,她要逃离!逃离这个冰冷的牢笼,逃离那个心里永远装着别人的男人,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替身命运!

雨,疯了似的往下倒。密集的雨点疯狂砸在挡风玻璃上,雨刮器开到最大档,也只能勉强刮开一片模糊扭曲的视野。盘山公路像一条湿滑冰冷的巨蟒,在漆黑的雨夜中蜿蜒扭曲。两侧陡峭的山崖在车灯的照射下,露出狰狞嶙峋的轮廓。

沈念初将油门踩得很深。跑车引擎咆哮着,在空旷的山路上撕开雨幕。速度带来的短暂失控感,竟奇异地缓解了一点心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。冷风裹挟着雨水从未关严的车窗缝隙灌进来,冻得她浑身发抖,却让她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病态的清醒。

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书房里看到的那一幕:顾砚深对着那条紫色围巾时,那温柔到极致、也悲伤到极致的手势……那无声的告白,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残忍地宣告了她这两年婚姻的彻底失败!
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是她……为什么不能是我……”破碎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,却被引擎的轰鸣和狂暴的雨声瞬间吞没。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,在脸上肆意流淌。

就在这时!

一道刺目的、令人瞬间致盲的强光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弯道的盲区直射过来!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,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钢铁巨兽,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车道,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,迎面撞来!

“不——!!!”

沈念初瞳孔骤缩,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。求生的本能让她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,脚下死命踩下刹车!

刺耳的、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撕裂声!玻璃瞬间爆裂成无数尖锐的碎片,如同冰雹般喷射开来!巨大的冲击力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!身体被狠狠掼向方向盘,安全带勒进皮肉,剧痛席卷了每一根神经!

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!破碎的车窗框外,是飞速旋转的、被雨水和车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山崖和树木。翻滚、撞击、再翻滚……每一次碰撞都带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和内脏移位的恶心感。

意识像断线的风筝,在剧痛和无边的黑暗中急速下坠。混乱的光影碎片在脑中疯狂闪现:

——顾砚深冷漠打着手语下达指令的侧脸;

——苏晚那张在照片里巧笑倩兮的脸;

——那条在玻璃柜中泛着柔光的紫色丝巾;

——顾砚深对着丝巾时,那充满无尽悲伤与爱意的手势……那些手势的轨迹,此刻在她濒临破碎的意识里,竟异常清晰、缓慢地被无限放大、分解、烙印……仿佛某种濒死前的回光返照,强行将关于“手语”的一切刻入她混乱的神经末梢……

最后,是一片无边无际、令人窒息的黑暗,和死一般的寂静。所有的声音——引擎的咆哮、雨水的轰鸣、金属的悲鸣、骨骼的碎裂声……都消失了。

她坠入了一个无声的深渊。

**(5)**

当顾砚深那辆如同黑色闪电的跑车冲破雨幕赶到现场时,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得令人心胆俱裂的景象。

沈念初的车已经面目全非,像一团被巨力揉捏后又随意丢弃的废铁,扭曲着卡在公路护栏和山体之间。车头完全凹陷,挡风玻璃呈蛛网状彻底碎裂,车门变形敞开,安全气囊上染着刺目的、尚未被雨水完全冲刷掉的血迹。

警灯和救护车的蓝红光芒在雨夜中疯狂闪烁,切割着混乱的画面。穿着反光背心的救援人员正围着那堆残骸,试图切割变形的车体。

“沈念初——!!!”

顾砚深猛地推开车门,甚至来不及熄火,踉跄着冲向事故中心。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,昂贵的西装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他剧烈起伏的胸膛。他英俊的脸庞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眸里,此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!

他无法发出声音,只能用尽全身力气,用肢体语言疯狂地表达着他的存在和恐慌!他试图冲破警戒线,被警察拦住。他指着那辆残骸,双手剧烈地颤抖着比划,手势混乱不堪:【她!我的妻子!在里面!救她!快救她!!】

一个救援人员回头,对着他沉重地摇了摇头,做了个“正在努力”的手势。

顾砚深如同被重锤击中,高大的身躯晃了晃。他猛地推开拦着他的人,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扭曲变形的驾驶室车门。透过破碎的车窗缝隙,他看到了!

沈念初歪倒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座上,额头、脸颊上满是蜿蜒的血迹,混着雨水,触目惊心。她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上,双眼紧闭,长长的睫毛在毫无生气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。她像一个被暴力撕碎的布娃娃,了无生气。

“啊——!!!”

一声无声的、撕心裂肺的嘶吼从顾砚深胸腔深处爆发出来!他张着嘴,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,如同濒死的困兽。巨大的恐慌和悔恨瞬间将他吞噬!他发疯似的用手去掰那扭曲变形的车门,坚硬的金属棱角瞬间划破了他的手掌,鲜血混着雨水滴落,他却浑然不觉!他用手锤打着冰冷的车体,绝望的手势在雨夜中疯狂舞动:【出来!沈念初!你出来!我不准你死!听见没有!我不准!!】

周围的救援人员被他这近乎癫狂的状态震慑,几个强壮的队员上前试图拉开他,却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甩开。他的世界只剩下那辆车,和车里那个生死未卜的女人!雨水冲刷着他的脸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那双曾洞悉一切的眼眸,此刻只剩下彻底的崩溃和无助。

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——他害怕失去她!不是失去一个替身,而是失去沈念初这个人!那个在他冰冷世界里存在了两年,他习惯了她的存在,却又一直刻意忽视、伤害的活生生的女人!

当救援人员终于用液压钳撑开变形的车门,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、浑身是血的沈念初抬上担架时,顾砚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踉跄着跟上去。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,沾满鲜血和雨水的手,颤抖着,极其轻缓地、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被血粘住的湿发。一个无声的、破碎的手势在他指尖凝聚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哀求:

【活下去……求你……】

救护车的门关上,刺耳的鸣笛声撕裂雨幕,载着生死未卜的沈念初和他破碎的无声呐喊,疾驰向最近的医院。

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。

沈念初的意识在一片混沌的迷雾中漂浮,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耳边似乎有模糊的、遥远的声音在嗡嗡作响,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。她费力地想要睁开眼,眼皮却像被黏住了一样沉重。

痛……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,尤其是头部,一阵阵尖锐的钝痛像是要把她的头骨凿开。

“嗯……”一声微弱的呻吟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溢了出来。

“醒了!她醒了!”一个带着惊喜的女声在耳边响起,清晰了一些。

沈念初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。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又闭上了眼,适应了好一会儿,才缓缓睁开。

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单调的白色天花板,还有悬挂着的输液瓶。她转动干涩的眼球,看到了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,正关切地看着她。

“你感觉怎么样?头还疼吗?能认出我是谁吗?”护士的声音温和,语速放得很慢。

我是谁?她是谁?

沈念初茫然地看着护士。大脑里一片空白,像被格式化过的硬盘。她试图去想,去回忆,但除了剧烈的头痛,什么也抓不住。名字?身份?过往?所有的信息都如同流沙,从指缝中迅速溜走,只留下令人恐慌的空洞。

她张了张嘴,想说话,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,又干又痛,只能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:“……水……”

护士连忙用棉签沾了温水,小心地润湿她干裂的嘴唇。“别急,慢慢来。你刚经历了严重的车祸,头部受到撞击,有脑震荡,还有……一些记忆方面的问题。”护士的声音带着安抚,“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?”

名字?沈念初的眉头痛苦地皱起。她努力在空白的脑海里搜索,却一无所获。她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
“那……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?车祸?或者……之前的事情?”护士试探着问。

车祸?之前?沈念初的眼神更加迷茫。她只记得一片混乱的光影和震耳欲聋的巨响,然后是令人窒息的黑暗。之前?一片虚无。

恐慌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开始漫上心头。她是谁?她来自哪里?她为什么会在这里?

就在这时,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。

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冷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息,几乎是冲到了她的病床前。

沈念初的视线有些模糊地聚焦过去。

那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,但此刻却显得异常狼狈。昂贵的深色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,被雨水浸透的痕迹还未干透。他的头发有些凌乱,几缕湿发贴在饱满的额角。脸色是失血般的苍白,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,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。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眼睛——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,里面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绪:狂喜、恐惧、难以置信、浓得化不开的疲惫,还有……一种深不见底的、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沉痛和悔恨。

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她的脸上,像是要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。

沈念初被他眼中过于浓烈复杂的情绪惊得瑟缩了一下,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极具压迫感的注视。她完全不认识这个男人。他是谁?为什么这样看着她?

男人似乎想说什么,嘴唇剧烈地颤抖了几下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看起来焦急万分,猛地抬起手——

沈念初的视线本能地追随着他的手。

那双手在空中划动起来。手势快速、复杂、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急切和深重的忧虑。他似乎在“说”着什么,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,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【念初!你醒了!你感觉怎么样?哪里疼?医生!医生呢?!】

他的嘴唇也在无声地开合,配合着手势,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紧张。

沈念初怔怔地看着他飞舞的手指。

奇怪的事情发生了。

那快速变幻的手势,每一个屈伸、翻转、停顿,每一个微妙的轨迹变化……落在她空茫的眼中,竟如同母语般清晰!她的大脑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,自动地、精准地解读出了他手势所表达的全部含义!

他叫她“念初”?这是她的名字吗?

他在问她疼不疼?在叫医生?

他在担心她?

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,穿透了失忆带来的浓雾和恐慌。她看着他焦急的脸,看着他充满担忧的手势,一种莫名的、近乎本能的信任感,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底升腾的恐慌。

她尝试着,动了动自己有些无力的手。手指有些僵硬,但她努力模仿着记忆深处某种熟悉的感觉,抬起手,在空气中,缓慢地、却异常清晰地,打出了一串手势:

【先生……请问您是?我……我好像是个翻译?】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迷茫,【我听得懂你的手语……但……我不记得你。】

她的手势流畅、标准,甚至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特有的精准和优雅。仿佛这能力早已融入她的骨血,成为了她失忆后唯一保留的、最核心的本能。

空气,瞬间凝固了。

男人所有激烈的手势戛然而止。他的手臂僵在半空中,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。那双布满红血丝、承载了太多情绪的眼眸,在听到(看到)她用手语清晰表达出的话语后,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!

震惊!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!

狂喜!她还活着!她能“听”懂他!

难以置信!她记得手语?!却忘了他?!

随即,是排山倒海般袭来的、灭顶的悔恨和痛苦!他弄丢了她!他亲手把她推向了危险,然后,她把他彻底忘了!

无数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地碰撞、翻涌,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、带着痛楚的复杂光芒。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,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。

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。

他终于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放下了僵在半空的手臂。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似乎在吞咽着某种巨大的苦涩。他看着病床上那个眼神陌生、脸色苍白却依然能精准“听懂”他灵魂的女人。

然后,他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。

他抬起手,这一次,动作变得异常郑重、缓慢、清晰。每一个手势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带着一种全新的、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种沉甸甸的承诺。他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清澈迷茫的眼睛,用最标准的手语,一字一顿地打出了他们之间,全新的、充满未知和悬念的开篇:

【你好,沈念初。我是顾砚深。】

他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着最合适的定义,最终落下:

【你的雇主。】

沈念初(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)看着那郑重的手势,又抬眼看向眼前这个自称是她“雇主”、名叫顾砚深的英俊男人。他眼中的情绪太过厚重复杂,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,却又奇异地被那手语带来的清晰沟通抚慰着。

她茫然地点了点头,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洁白的被单,一个无声的疑问在她空白的脑海里盘旋:

雇主?那么……她这个“翻译”,之前到底为他翻译过什么?他们之间,又曾有过怎样的故事?

窗外的雨,不知何时已经停了。冰冷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疏离的光斑。病房里一片寂静,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,以及一种无声的、全新的命运齿轮开始转动。

PS: 兄弟,敢不敢赌一把,以后一定会出现一本非常牛逼的小说,投我的就当作股东了,绝不忘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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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雨夜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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